淘金葡萄酒(二)跑马圈地

2011年,中国已成为世界上葡萄酒消费增长最快的市场。这一年,中国葡萄酒产量的增长速度也是国际平均水平的十倍以上。葡萄酒市场消费的活力与产业的蓬勃发展,使原料变得紧缺,连种植户手里的酿酒葡萄也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。

   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玛纳斯县葡萄种植户程大力:在交售葡萄一天之内,可能不下在十人之内,打电话联系。

   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玛纳斯县葡萄种植户李付明:葡萄采上以后,用小四轮拉到酒厂去卖去,那贩子多得很,在路上就截你,说给我给我,卸掉以后我给现钱。他们自己来车就拉走,抢购嘛。

    中国红酒网总裁董树国:每年在这个葡萄收获的季节,都会出现疯抢原料这样的现象。如果哪一个地方的葡萄质量很好,并且包括葡萄品种比较稀少,你的葡萄绝对会被抢购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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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种植户手里的酿酒葡萄被抢购的背后,正是本土葡萄酒企业对原料的大力竞争。他们争先恐后地在国内跑马圈地,甚至不惜大手笔在全世界买葡萄园。2011年,中国的酿酒葡萄种植总面积扩张到八十万亩左右,种植酿酒葡萄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火热态势。

    国际葡萄与葡萄酒局主席伊芙·贝纳德:中国目前是世界上第五大生产国,我的意思是说,葡萄种植面积的第五大国,中国将会是,中国已经是,非常重要的葡萄酒消费国,并且中国将会逐步成为葡萄酒的生产大国。

    葡萄酒行业的原料紧缺,正把种植酿酒葡萄变成一个日渐火热的商机,然而这个商机中却暗藏玄机。只有真正洞悉这个玄机的人,才能抓住机遇,赢得财富。

    中国自古就有酿造葡萄酒的传统,在富庶的唐代,太原府附近就是种葡萄酿酒的核心地区。2002年,这个叫陈芳的人从香港来到山西太古县,接手父亲创立的葡萄酒企业。当时,她对葡萄和葡萄酒几乎一无所知,十年后,她却凭借着一个核心理念,带领她的团队,酿出在国际上屡获大奖的葡萄酒,被称为行业内的奇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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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可是,2002年,当她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,看到的第一幕就给她上了震撼的一课,酒庄的葡萄种植户竟然跟酿酒师起了冲突。

    山西怡园酒庄董事长陈芳:一直问什么时候会采,什么时候采,为什么不采。酿酒师说还不到时间采。所以这样就会用酿酒葡萄扔他。用烂葡萄扔他还算好的,用石头扔还不是更惨。

    山西怡园酒庄首席酿酒师肯特·莫其森:这是个棘手的问题,我没想到他们会是这种反应,你知道那是肢体冲突,我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待我,因为我没法和农民沟通,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我先离开。

    为什么酿酒师和种植户会这样针锋相对?在种植户看来,酒庄的澳大利亚籍酿酒师肯特无疑就是挑起矛盾的始作俑者。种植户担心会下雨烂果影响收入,想早点采收,可肯特却偏偏执意要再等几天。

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,在种植户们看来,肯特一直在刻意刁难他们。他们日夜浇水施肥精心照料的葡萄,好不容易长得枝繁叶茂硕果累累,肯特却非让他们至少剪掉一半枝条。这次的采收风波,只是一根导火索,让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彻底地爆发出来了。

    种植户和酿酒师的冲突,让初来乍到的陈芳非常尴尬,她想劝肯特让步,可是肯特的态度却出人意料地强硬。

    山西怡园酒庄董事长陈芳:根本几个晚上睡不着,就想这个问题。他自己是澳洲人,有的时候国情没有那么熟悉,但是在中国,我觉得你这样子强硬没有好结果。酒庄是在村里,我希望能跟周边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,没有原因要去冲突。

    山西怡园酒庄首席酿酒师肯特·莫其森:葡萄酒是非常复杂的饮品,有时候哪怕只差一个暖和的晴天,也会影响我采摘的决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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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肯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?不但种植户无法接受,陈芳也不能理解。其实他这种做法并不奇怪,在世界上葡萄酒的知名产区,他们对待酿酒葡萄无不更加苛刻,比起肯特的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 这片葡萄园是澳大利亚最富盛名的酒庄奔富酒园的发源地,经过一百多年的优中选优,现在只留下了最精华的一部分。葡萄园中随处可见这样的牌子,除工作人员之外任何人禁止入内,摄制组就只能站在路上远远地拍摄。

    澳大利亚奔富酒园品牌大使杰米·萨士:我们不会让别人进入葡萄园,人们鞋底沾上的泥土有可能传播病虫害,因此我们有告示牌禁止游人进入葡萄园。这些葡萄藤很老,而且很珍贵,我们不希望他们(进入葡萄园)。

    记者:好的,我们一定小心。

    澳大利亚奔富酒园品牌大使杰米·萨士:是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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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如此小心呵护,因为这些葡萄树就像一棵棵摇钱树,将带给酒庄巨大的财富。每隔三到四年,这些葡萄树会结出最顶级的果实,用来酿造有澳大利亚酒王之称的葛兰许。然而,这么珍贵的葡萄,他们却在每年秋天都故意扔掉一部分,任它们烂在地里。

    澳大利亚奔富酒园品牌大使杰米·萨士:我们会在葡萄树上留一个用来牺牲的枝条。当我们在冬天剪枝时,会特意留一个特别长的枝条,上面有很多节,所以当葡萄树重新开始生长的时候,那个枝条会积蓄很多能量和产量,然后在葡萄成熟的转色期中,我们会把它剪掉扔在地上。所以我们会牺牲一些产量,以达到提高葡萄整体品质的目的。

    想要提升质量,必须要牺牲产量。在法国,对酿酒葡萄产量的约束已经上升到法律的高度,一旦超过规定的产量,就会受到惩罚。

    法国乐朗酒庄葡萄种植及酒窖管理者让·马克·高比诺:一般来说,一棵葡萄树酿一瓶酒,一串葡萄酿一杯酒。虽然没有刑事处罚,但是一但超出了法律规定的产量,酒标上就不能冠以梅多克产区的名字。
法国葡萄酒享誉世界,而他们最大的秘诀既不藏在城堡里,也不在酒窖里,而是在葡萄园里。

    在这里,葡萄不是普通的农作物,而是有灵性的生命,是上帝的恩赐。葡萄在天地间吸取阳光和水土的精华,最终将它们转化成葡萄酒的无穷魅力。要想酿出好酒,最大的秘诀就是用心种好葡萄。

    法国卡斯特集团雅新斯酒庄酿酒师布鲁诺·泰斯耶:要有优质的葡萄,才能酿出好酒。以此为基础,我们的葡萄酒才能是最正宗的,最好喝的。

    澳大利亚葡萄酒作家评论家詹姆斯·哈利迪:没有好的葡萄,一定酿不出好酒。在勃艮第和波尔多,你会发现,尤其是在勃艮第,酿酒师可能会花90%以上的时间在葡萄园里,他们跟土壤、气候、葡萄紧密合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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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葡萄酒的质量七分靠原料,三分靠工艺,这是葡萄酒产业公认的真理。葡萄酒就是用酿酒葡萄的百分之百原汁,不加一滴水、一点糖酿造的。酿酒师的工作就是种出最好的葡萄,再将葡萄的风味完美地体现在葡萄酒中。

    而葡萄采摘的日子,就像是每个酿酒师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,有时候哪怕只差一两天,葡萄的火候就不够,酒的口味就大打折扣。

    山西怡园酒庄董事长陈芳:最重要的是有好的葡萄,没有好的葡萄,酿酒师不是变魔术,他没办法。

    葡萄种植户和酿酒师由采收时间引发的冲突,正是因为双方观念的分歧。经历这一切之后,也让陈芳明白了一个道理,好葡萄酒是“种”出来的文章来源于中国红酒网,必须得把力气花在葡萄园里,才能赢在起跑线上。十年间,她正是坚持这个理念,用奖金、提高收购价等种种办法,激励种植户种出好葡萄,酿出了让世界惊艳的中国好酒,也在市场上收益颇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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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种好葡萄酿好酒,这个道理看似简单,却不易做到。一旦做到,财富便会滚滚而来。在世界上葡萄酒产业发达的地区,很多家庭视为家族荣耀并且代代相传的财产,就是一个顶级葡萄园。葡萄树也像人一样,三十而立才进入黄金年龄,结出的果实会越来越值钱,老树葡萄更是全世界千金难买的宝贝。

    画面中的这棵葡萄树,是世界上现今仍然存活的最老的西拉葡萄树,到2012年已经169岁了,它们就像一块金字招牌,为这片葡萄园的所有者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。

    澳大利亚伦美酒庄市场总监詹姆士·林德纳:有很多游客专门为了能目睹这些珍贵稀有的老藤而来,老藤果实的价格非常非常高,但不管谁要买,不管出多高的价格,我们从来没卖过,因为我们太爱护珍惜它了,想自己用它来酿酒,来跟大家分享,我觉得那是最重要的一点。

    然而,却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种出这种值钱的葡萄树。酿酒葡萄需要一系列复杂的适宜条件,阳光、土壤、气候等等,缺一不可,因此能种出好葡萄的地绝对是寸土寸金。

在这张世界葡萄酒的地图中,只有这些红色的区域适合种植酿酒葡萄,而其中的顶级产地更是不可复制的稀缺资源。

    中信国安葡萄酒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农艺师董新平:那么,对于葡萄的质量来讲的话,那决定它的质量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产区了。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上,好的酿酒葡萄产区实际上是不多的,尤其是有名的产区,你像波尔多,像美国的纳帕谷,就那么几个。

    在中国也是如此,适宜种植酿酒葡萄的区域不仅分散,而且十分有限。从冬季严寒的吉林通化,到夏季炎热的新疆产区;从海拔超1500米的云南高原,到山东烟台的葡萄海岸。中外酒商的目光都紧盯着这些宝贵的产区资源,只有那些眼光长远、行动迅速的人,才能占得先机,赢得财富。

    这里是新疆石河子。2009年11月,一场足以改变中国葡萄酒产业版图的基地争夺战在这里打响。这家葡萄酒厂被张裕集团斥资一亿元收购,酒厂的创始人不但将天价收购款收入囊中,每年还将获得30%的股份分红。消息传出,震动业界。让人琢磨不透的是,收购这家酒厂的条件为何如此丰厚?这个看似普通的酒厂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?酒厂的创始人奚基武,也因此走进了人们的视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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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1994年,奚基武来到新疆淘金,八年内,他靠把新疆的棉花倒卖到内地累积了上亿元财富。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,他感受到葡萄酒消费的热潮已势不可挡,决定投资葡萄酒产业。他在各大酒厂考察的时候,捕捉到一个细节,这个细节让他窥探到中国葡萄酒产业的秘密,也因此开启了一个更大的金矿。

    天珠葡萄酒业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奚基武:当时去考察的时候,就去国内这几家大的酒厂,到了他们的地下酒庄,到了他们的车间,基本上酒库都是空的,当年的酒都生产完了。普遍他们都缺酒,特别是缺好酒。

    这个发现让奚基武很兴奋,他敏锐地判断,葡萄酒行业存在巨大的原料缺口。新疆的自然条件非常适宜酿酒葡萄生长,更重要的是,他发现自己有一种难以比拟的优势。2006年,他在石河子包下4.8万亩土地,全部种上了酿酒葡萄,建起葡萄原酒酿造工厂,要在产业上游淘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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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天珠葡萄酒业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奚基武:我们就在后方,人家销售瓶装酒就在前方,我们把基地发展好,把原酒做好了也是一个品牌,叫这些大的、知名的酒厂,都到我们这来采购原酒。

    正像奚基武所预想的那样,他的原酒每年还未酿好,就提前被国内一二线葡萄酒企业预定一空。然而这时候,实力雄厚的张裕集团却在这里发现了比优质原酒更宝贵的资源,他们与奚基武一样,看中了这里的一种独一无二的模式,而这种模式将解决他们最大的发展瓶颈。

    这里是山东烟台。1892年,中国现代葡萄酒产业就从这里扬帆起航。120年后的今天,这里的21.5万亩酿酒葡萄和一百三十多家葡萄酒企业,共同撑起了一个闻名全国的葡萄酒城,但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却不可回避地跳了出来。

土地分散在千家万户,种植户种葡萄卖给企业,企业买葡萄来酿酒,这一买一卖之间,利益冲突在所难免。一面是种植户不懂管理,盲目追求产量,葡萄质量不好卖不上价,只能忍痛砍掉;而另一面,企业却为买不到好葡萄而头痛,甚至闹起了原料荒。公司加农户的种种弊端,成了像张裕集团这样的葡萄酒企业最头疼的难题。

    中信国安葡萄酒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农艺师董新平:栽培和加工一定要连在一起,国外多数情况是连在一起,但咱们中国目前公司加农户的形式,人为地把基地和酒厂加工分开了,所以就使得这个基地和酒厂的利益发生了冲突。所以对这种情况,我认为,必须把这两者的利益连到一起,你才能最终解决这个问题。

   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,张裕集团制定了一个宏大的战略规划,他们开始在全国各地寻找理想的目标。就在新疆石河子奚基武那里,他们惊喜地找到了完美的解答。

    2011年10月,新疆迎来酿酒葡萄大丰收,与分散种植户的采收场景相比,这里所进行的一切显得格外井然有序。这些正在采摘葡萄的人,不是普通的农民,而是新疆石河子生产建设兵团的产业工人。奚基武的基地就是和兵团合作的。兵团的团结高效、统一作战,弥补了葡萄基地管理上最大的短板,这种独特的优势也正是奚基武的杀手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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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222团团长王军:这种体制有个最大的好处在哪?就是把基地和工厂生产连到一起了。拿一瓶葡萄酒,咱们说要找出它的血统,它是哪块地产的,甚至哪一株葡萄产的。

    烟台张裕葡萄酿酒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李记明:它和一家一户的分散农民相比呢,它更有优势,它有师团连这个体制,它有健全的农业技术服务体系,所以我们能够保证把葡萄种植以后,先进技术能够通过组织架构能实施。

    通过收购奚基武的酒厂,张裕集团不但一举切断了竞争对手的重要原料通道,也将4.8万亩酿酒葡萄种植基地纳入自己的产业版图。2011年,张裕集团的原料基地总面积扩张到30万亩,完成了横跨新疆、烟台、宁夏、辽宁等六大产区的战略布局。

    原烟台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刘树琪:基地的建设是葡萄酒产业的一个根,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,根深才能叶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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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中信国安葡萄酒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农艺师董新平:我认为,自建基地是一种趋势。将来的话,我们基地和酒厂一定会走到一起。实际上,现在我们很多企业已经在探索这种模式。

    像张裕集团这样的大肆扩张并不是特例,国产葡萄酒企业都意识到,只有抓住了源头,才能笑到最后。王朝酒业和威龙酒业也先后在宁夏、甘肃建立十万亩以上的自有基地。中粮长城集团则将圈地的视野扩大到全世界,在法国、澳大利亚、智利等国收购优质葡萄园。面对公司加农户的难题,企业通过与农户签订合同、建立合作社、反租倒包等各种方法,探索着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。